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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際,亞丁景區里的溝壑山嶺已是金黃遍野了,山溪瘦水清洌,卻是載著落葉飄忽悠然。進山馬邦的鈴聲依然是蓋過了寒鳥晨鳴的清脆,丁丁當當地震得樹梢上的葉片兒顫抖不止。這個季節仍然是游客如織,且大多數是背了相機來“留此存照”的。鬧山麻雀般的熱鬧場面相比輕柔無骨般的溪流漪漣之間的區別就大明顯了,只是游客一味地去觀望那些日月經輪恒久不變的山水景象,無暇顧及這些小細節罷了。 在被譽為佳景路口的扎灌崩,游客的嘲聲更為顯著。站立此處,前行卻要由自己選擇了。往右去沖古寺、卓瑪拉措,觀仙乃日神山倒影湖中;卓瑪拉措位于仙乃日下方,是最接近仙乃日雪峰的地方。它的湖水直接與仙乃日的冰雪相接,沒有什么地方能如此完整而真切地感覺仙乃日雪峰帶給你的震撼。往左卻是進溝觀央邁勇神山的去處;央邁勇雪山的景觀組合十分奇妙,懸谷冰川分布在錐形雪峰的腰部,冰川之下雪線一帶三角形的倒石堆一字排開,再往下冰雪融水形成的簾狀瀑布直瀉而下,雪峰之下森林、草甸、溪流,讓人留連忘返。眼前與天相接處夏洛多吉神山豎立在沖古草甸的盡頭,拔地而起,三菱錐角峰以藍天為背景,近處巉巖、草甸、森林、流水、牛羊的映襯下別具一種神秘的美麗。對于亞丁的三座神山,通常記錄是:坐落于川西南的橫斷山脈的貢嘎嶺地區,青藏高原與云貴高原交融會合的地方。由于這個地區特殊的地質地貌和生物多樣性,從19世紀中后期,逐漸成為最吸引西方科學家眼球的地方。英國和法國的探險隊幾乎走遍橫斷山,甚至每一條溝、每一座山,但奇怪得很,從來沒有人親近過亞丁,即便他們有幾次都幾乎走進,卻最后還是和亞丁失之交臂,直到1928年的某一天,某個人,這個人就是洛克。 1926年,在探訪木里王國的途中,洛克第一次從遠處看到了亞丁雪山——貢嘎日松貢布雪山(即我們通常說的亞丁三神山)。這是他看到雪山后留下的文字:“1926年,在探訪木里王國的途中。我曾看到這座山體的一峰,巍然聳立在遠方林立的雪峰之上……”兩年后的1928年,世界因洛克了解亞丁,洛克走進亞丁就是因為兩年前那不尋常的一瞥所驅使。 如今,我也來到這里,面對某種前行的選擇,我卻陷入了一種“孤獨”景地。這種“孤獨”不是無助的,因為我也可隨大流入山觀湖或是進溝朝山,仰或是朝拜一堆嘛呢石或是靜臥于一方草坪深吸山野的清新氣息,但我的思緒卻無法阻止地進入了一個深沉欲解的狀態。相比80多年前洛克進入這里,我們是不是來得太輕松了?據記載:當年洛克能夠如愿以償地前往亞丁,得益于他和木里王的良好關系以及木里王在這個地區的巨大影響力。因為貢嘎嶺地區長期被地方豪強和土匪占據侵襲,作為外界人要想進入這個地區沒有任何生命保障。 1928年3月,洛克和美國國家地理協會成員來到木里,請求木里王幫助他到稻城貢嘎嶺那片雄偉的山脈進行考察。當談到考察亞丁的計劃時,木里王告訴他們,那一地區全名叫貢嘎日松貢布,根椐藏族的宗教,夏諾多吉(金剛手菩薩)、央邁勇(文殊菩薩)、仙乃日(觀音菩薩)分別住在那里的三座雄偉的雪峰之上。這三座雪山是貢嘎嶺周圍山民的山神,如果有外鄉人膽敢進入這個地區,在被搶掠一空后會被殺掉。不過貢嘎嶺地區的匪首叫德拉什松彭,由于木里王允許他經過自己的地盤去攻擊四川境內的其他部落,因而關系較好。在洛克的懇求下,木里王親筆給貢嘎嶺匪首德拉什松彭寫了信,信中措辭強硬,聲明一支美國考察隊要到貢嘎日松貢布周圍科考探險,要求所有的土匪不得打擾。不久德拉什松彭回信,同意洛克一行前來考察,并保證他們的安全。洛克因此而獲得成功。那個時代的亞丁,原本就是個土匪嘯聚的山野境地,一般人真的是不易進入的了。所以,1928年下半年,洛克打算再次探訪亞丁貢嘎嶺山脈。當他們尚未步入稻城境地的途中,一個信使帶著木里王的一封信趕來,木里王在信里勸他取消計劃,因為就在洛克考察團隊前兩次對雪山進行考察后不久,大量巨大的冰雹打壞了地里的青稞,當地山民認為是洛克一行惹怒了神山,這是神山發怒的信號。貢嘎嶺首匪揚言:如果洛克膽敢再次踏進他的地盤,他將不會聽從木里王的意見,搶劫并殺死他們。洛克深知強匪們的兇殘和野蠻,便接受了木里王勸告。這樣,貢嘎嶺地區再一次關閉了,洛克一行以后再也沒能到過亞丁。了解這些當年的故事,我們就不難理解這里的自然生態環境的保護得以延續下來的某種原因。 如今如我等這般實屬“游山玩水”的閑客能輕而易舉地進入亞丁,當然是得益于現代的交通工具以及現代的人工設施。這就是進入亞丁景區后讓我沉思的原因。這種“現代化”的介入,是對亞丁的保護還是另一種“破壞”?可能誰也不會去思考也不會去破解。這必竟是個經濟發展的時代,發展旅游更是一種現實的需要。問題是軀體進入生態美景與思想進入必竟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我意外地遇到了一行由木里陡步數天進入亞丁的現代探險驢友,據稱他們就是重走的當年洛克進入亞丁的老路(簡稱“洛克線”)。現代絕大多數游客的進入與從前洛克的進入所使用的交通工具迥然不同(從前是步行,至多騎馬,現在是坐車,甚至飛機,稻城機埸已通航。)方向其實也剛好相反。我們稍稍了解一下地理就明白:眼前豎立天邊的夏洛多吉神山其實就是亞丁與木里地區的交界處。從東進入,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夏洛多吉神山,而從西邊的稻城進入,第一眼看到的則是仙乃日神山。有的事不能夠也不可能追究其因的,實質上回到的仍然是人與自然的關系,是盡量的“保護”還是一種無奈之舉中的無意“破壞”?亞丁景區的保護措施是夠先進的了,如草甸之上的人行便橋、人工造型的樓臺回廊的精心點綴等等。我們還能有什么不安而自責的呢! 去年秋末,我的一行攝影朋友,不畏高山嚴寒,幸運地拍攝到了一組亞丁野巖羊的照片,讓我從憂思中震憾了:那是亞丁山野天寒地凍的日子,幾乎看不到更多游客的身影。野巖羊立在山林巖路上深情的回望,前赴后繼越過山溪冰流的嬌姿;那一天,他們還拍攝到了川藏高原極少有人看到的“冰虹凌空”……還生態與自然,如果人與動物能夠和諧相處,如果人與自然能夠相互理解,如果……對于亞丁的回望我的思緒瞬間洞開。 在真正的美麗面前,人是會失語的,但沉思卻不會抑止。 >>>更多美文:心情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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